这是我的一位老友很多年前从“三月三”苗族歌会上学来的一首山歌。

“三月三”——古老浪漫的苗族歌会

　　樱桃开花淡淡红，

　　油菜开花黄绒绒；

　　阿哥阿妹我们俩，

　　凉水泡茶慢慢浓……

　　这是我的一位老友很多年前从“三月三”苗族歌会上学来的一首山歌。这歌虽非文人墨客所作，然在我看来，歌中盈满着山野灵气，原始里透着几分古朴，深情中更是蕴含着几多浪漫。那种只可意会，难以言传，敏感而细腻的韵味与情调，掣电般地直达心灵最柔软之处，足以让人为之怦然心动！

　　于是，这首歌一直萦绕于脑海，内心深处那种因之而起的愉悦与激情总是挥之不去。

因了这种情愫，亲临“三月三”歌会现场，领略苗家古朴原始的风俗风情，探究苗家古老浪漫的歌会文化之历史渊源，便成了一直以来的念想。

跳香舞起祈丰登 杨秀兰 摄

　　今年4月2日，农历三月初三，我们应泸溪县梁家潭乡党委书记莫亚鑫女士之邀，去该乡芭蕉坪村参加苗族“三月三”歌会。我们上午9点多钟便到了乡政府所在地。因初次参加歌会，细心的亚鑫书记还专门派了乡里的大学生村官张航当向导。

　　天公作美，没了昨日的绵绵阴雨，就连清晨出发时缭绕在山间的雾霭也散去了，春阳暖暖地洒遍大地，真可谓天朗气清，惠风和畅。为了抓拍新闻图片，我们悄悄绕过苗家“拦门酒”，沿着溪边一条水泥小道径直赶往“三月三”歌会的主会场——芭蕉坪村风雨桥。一路上，茵茵绿草夹溪而生，溪边的桃树刚刚褪去残红，累累青果缀满了枝头。

从四面八方涌来赶会的人们，或乘车，或步行，人声鼎沸，摩肩接踵。更有苗家阿哥，撑着长长的竹篙，站在用树木竹篾编串而成的木排上，唱着即兴编就的苗家山歌，在绿树丛中一路前行。行走其间，环顾行人，游目山水，心里自然多了几份舒适与惬意。

不多时，一座下为石拱上为木楼的古桥映入了我们的眼帘。同行的小张说：“主会场到了，这就是芭蕉坪苗寨最有名气的‘风雨桥’啊！”

　　登桥俯视，但见婀娜多姿的苗家阿妹身着节日的盛装，泛着红晕挂满笑意的脸上总是带着几分羞涩。她们三五成群，或低头顾盼，打量着刚从身边经过的苗家小伙儿，或窃窃私语，也许在品评着某位阿妹的如意情郎。

就连寨上上了年纪的阿嫂阿婆们，也化了淡妆，换了一身洁净典雅的苗族服饰，光鲜鲜地立于溪水两岸。远远望去，何止是风韵犹存，简直就是风姿绰约！人群中，舞狮的苗家后生拿出了看家本领，只见鲜红的雄狮在人群里翻飞；溪水上，舞龙手们踩踏着稳健的步子，就着过溪的跳岩来回穿梭，将手中那条彩龙摆弄的上下翻滚。身临其境，足以让人在感受山水灵气的同时，真正领悟这人间的生命律动！

　　午时初刻，“三月三”歌会正式开始。

歌会的第一个仪式便是祭神。所祭之神为一对配偶神，一尊为手持刻有“日”字笏板的红脸男神，另一尊则是笏板上刻有“月”字的素面女神，这就是民间传说的姐弟夫妻“傩公”与“傩母”。一通锣鼓之后，三位苗老司将傩公、傩母抬至宽敞的院坪，置于祭案之上，然后摆上祭品，焚起三柱高香。

当袅袅香烟升起之时，苗老司们手持法器，口中念念有词，对着这对“生育神”三叩九拜，祈求苗家人丁兴旺、幸福平安。祭神仪式完成后，几十位身着苗族服饰的男女插花上场，跳起了古朴的“跳香”舞。

据说这种“跳香”舞为的是取悦“五谷神”，期盼来年的苗寨五谷丰登、六畜兴旺。

　　看完祭神和跳香，我们直奔对歌现场。

溯水而上，沿途溪水两岸早已被前来观看对歌的人们挤得水泄不通。离风雨桥三百米处的溪水两岸，左岸为女女成群的靓丽阿妹，右岸是子子为伍的健壮阿哥，两目相交，或含情脉脉，或深情款款。对歌者的歌声在人们的喝彩声中，此起彼伏，余音袅袅。

看得观者春心萌动，听得游人生出无尽的遐思，更让这个昔日恬静的古老苗寨一时间盈满了融融春意，平添了盎然生机。

　　据说，如遇上晴朗的天气，这歌声会一直延续到夜幕降临。因为时间关系，我们不得不辞别这场难得遇上的苗家盛会。

　　返程途中，人们议论得最多的是“三月三”歌会的渊源和文化意义。有人说，“三月三”是苗民族独有的节会，常以清人陆次云之《峒溪纤志》、魏竹亭之《荆南苗俗记》等文献为据。其实不然，只要我们稍稍留意一下中国的远古文明，便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：“三月三”苗族歌会的历史文化渊源脉承荆楚巫傩，源接华夏文明。

　　“三月三”与祭祀中华民族人祖神“伏羲氏”相关，是中国远古时期原始宗教的遗风。关于“伏羲氏”源于何时何处，尽管历代学界多有争讼，但也有学者考证认为，伏羲氏最早源自南方，是南方苗民族的祖先神。

这个结论除了在《楚辞》中可以找寻之外，《山海经·海内经》中记载：“有人曰苗民。有神焉，人首蛇身……”“苗民”在《山海经》里被描述为“人首蛇身”的伏羲、女娲交媾形象，这是伏羲氏为苗民族先祖最早的文献依据。

苗族文字虽然在历史的长河里消失了，但几千年来苗民族世世代代口口相传的语言，也证明伏羲、女娲是他们的祖先。苗家人将“祖父”、“祖母”称作“阿普”、“阿吾”，古代唇音“b”、“p”、“f”的发音基本上可以通用，苗族“阿普”、“阿吾”去掉“阿”字就是“普”、“吾”，可以推断出就是“伏羲”和“女娲”的原始语音遗存。

　　“三月三”是原始母系社会群婚制习俗的遗存。“三月三”苗族歌会作为一种文化现象，足以让人发思古之幽情，作追远之遥想。

远古的原始家庭是一种以母亲为纽带的原始血缘关系，因男女双方没有固定的配偶，所以男女之间的婚姻实际上就是自由性关系的群婚制。但凡古老的节会聚会活动都深受原始母系社会群婚制的影响。

诸如“三月三”这样的苗族节会活动虽历经数个世纪的演变，仍遗风犹存。因为这些节会活动的全部过程不仅是巫覡彩衣傩面，翩翩起舞的娱神表演，且还伴之以男女交往、择偶野合的行为。

　　“三月三”是远古时代中国政治、经济制度基本理念的体现。

古代衡量一个国家国力强弱的标准除了地域大小，就是人口的多少。因此，刺激人口繁育和增长当为基本国策。《礼记·月令》所载，孟春、仲春以“太牢”祭祀“高禖”，当与男女交媾之人口生育有关。

再如《周礼·地官·禖氏》曰：“仲春之月，令会男女，于是时也，奔者不禁。如无故而不用令者，罚之，司男女之无夫家者而会之。”所谓“无夫家者”即为男女之鳏寡者也。

这样的政令不仅让男女青年可以“奔者不禁”，鳏夫寡妇亦在“奔者不禁”之列。在中国的历史上，并非苗族节会中有男女交往、交媾野合之举，史前乃至秦汉以后很长一个时期，中原汉民族也是如此，史书记载孔子就是其父叔梁纥与其母颜氏郊外野合而生。

　　言谈之中，感受最深的还是亚鑫书记。临别时她对我们说：“我们之所以举办这样的节会，不仅在于向世人展示苗族风情，建设和谐文明的苗寨，更重要的是通过探寻深厚而悠久的苗族节会文化，为苗乡经济发展搭建平台。”

　　我们衷心祝愿苗族同胞幸福安康，期待着苗寨明天会更好！

衣袂飘飘赶歌会。

香醇美酒迎嘉宾。邓和生 摄

焚香祭神佑平安。

团转作法苗老司。

女女成群溪边唱。

苗家阿嫂掩面歌。

团圆鼓响庆团圆。

谭必文 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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